雪莉并没有走多远，放完信号后，随意地坐在一颗大树下。

遥望着亚尔斯激战的方向。

其实什么都看不到，激烈的厮杀声也被风声稀薄，逐渐微不可闻。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但眯着眼睛仿佛还是能看到亚尔斯横扫六合，独战千军的傲然身影。

幻想着这一幕，雪莉有些迷醉了。

没多久，一阵脚步声将她唤醒，一个剑士提着剑走到了她面前。

剑士披着一个宽大的黑色斗篷，全身缠着黑色的绷带，只有眼睛露在外面。

完全看不出身份的诡异，格外渗人。

【格雷拉特夫人，看来您已经知道我要来了，那请跟我走一趟吧。您是个聪明人，我也不想用暴力胁迫您，您说呢？】

声音也如同磨损的磁带一般沙哑，甚至分不出男女

雪莉揉了揉眼睛，伸着懒腰站起身，打着哈欠道：

【哈，做个交易如何，斯密斯先生。】

剑士身体猛地一颤，随后大笑道：

【哈哈哈哈哈，格雷拉特夫人。您这是走投无路开始乱喊名字了吗？不过斯密斯是那位，我可是真的没听过。】

视线飘忽，动作浮夸。

糟糕透顶的演技。

雪莉没有理会，面色不改说道：

【你说不是就不是吧，但这也不影响我们做交易。你一个王级剑士，明明是当护卫现在当成了狗，没有任何底线，什么脏活都可以往身上揽。乌拉诺斯给了你什么，我也可以给，一倍、两倍、三倍，都可以。你觉得你的尊严与忠诚值多少钱，都可以开个价。反正你都给乌拉诺斯跪下当狗了，尊严也值不了多少钱。给谁当狗不是当呢，是吧。说吧，多少钱能让你騰一个狗窝，再反咬你前主人一口。】

雪莉语气轻飘飘的，像是在商店买最廉价的促销品。

剑士怒不可遏，浑身颤抖，手中的剑柄都快要被他捏碎。

他此时甚至快要忍不住一剑挥出，但看到雪莉平静冷漠的眼神，他终究没有勇气拿起剑。

已经被打断脊梁的人，是很难站起来的。

只是生硬地回答道：

【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，还真是一个比一个高高在上。但是真的抱歉，我拒绝交易，无论你给我什么多少钱，我都拒绝。】

雪莉眉头一皱。

【怎么，都跪下当狗了难道不能跪第二次吗？还是说你帮助乌拉诺斯，是因为和他惺惺相惜，义结金兰】

【我就是跪下当狗了，那又怎么样。虽然他和你一样高高在上，但起码在我面前还会装一下。怎么样，格雷拉特夫人，被我这样一个小人物拒绝很难受吧。】

剑士放声大笑了起来，笑声中是扭曲的快感。

笑得越大声，雪莉的身影在视线中越是矮小。

他仿佛就越能感受到自己是那般伟岸高大。

笑声是如此地畅快，雪莉却本能地感到若有若无的哀伤。

【我是个商人，没什么是不能交易的，即使有，那也只是筹码不够。】

【醒醒吧，格雷拉特夫人。无论你给我多少，我都会不接受。好了，走吧，格雷拉特夫人，别让殿下等急了。】

说完，他一剑架在雪莉的脖子上。

【真的什么都不接受？】

【真的，别废话了。】

【那你全家的性命呢？你全家的性命也不接受吗？】

剑士瞳孔一缩，本能地就要将剑往雪莉身上刺去。

但下一刻，他却变得更加放松。

【你说什么？】

【我说要拿你全家的性命换你给我当狗，也就是说我在威胁你，怎么，听不懂人话吗？】

剑士愣了一下，随后将剑插在地上，居然抱着肚子大笑起来。

【虽然不想笑，但真是抱歉啊。格雷拉特夫人，您真是高看我了。像我这种人怎么会有家人这种东西呢？】

【你确定？】

雪莉还以一个玩味的笑容。

【当然了，好了，格雷拉特夫人，请不要想拖延时间了。你应该知道，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样，家庭幸福。】

雪莉轻叹一口气。

【看来你是想不起来了吗？我来你帮你回忆回忆。】

【让我想想，你出生在乌尔斯领地最偏远的乡下，当地领主极为苛刻残酷，民众在重压下艰难求生。十岁那年，一对夫妻旅人（吉诺和妮娜）说你有修行剑术的天赋,，并推荐你去剑之圣地修行。当时你甚至不知道剑之圣地在哪，但为了推翻贵族残暴的统治，你带着对贵族的恨意和当地民众的期盼，毅然决然地开始独自寻找剑之圣地。凭借着你的天赋和勤奋，十五岁，你成为了剑圣。你拿着威风凛凛的巨剑，独自闯进了领主的宅邸。】

说道这里，雪莉突然停住了。

她遗憾地看向剑士，对方的眼睛泛红，望向遥远的天际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也不知是屈辱还是悲愤，或者兼而有之。

雪莉继续说着。

【可是并不是勇者打败恶龙的故事，相反，你不止不敢出手，反而接受了领主抛过来的橄榄枝，成了他的家臣。他送给你豪华的城堡，精锐的部队，丰厚的报酬。一夜之间，你从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，一跃成为领主推行暴力统治的爪牙。可谓一步登天。至于年少时梦想与承诺，比起荣华富贵又算得了什么呢。你甚至比领主更加暴戾，儿时的挚友来质问你，你直接将他双腿打断，丢在荒野。你的父母不堪受辱，带着你五岁弟弟，投井自杀。】

【你就这样，在众叛亲离中，享受着权力的快乐。可是好景不长，那天，你和领主小妾通奸的事败露了。领主气急败坏，请来几个高手，欲将你诛杀。不过也算你实力高强，这种必死的局面都让你逃出生天。】

剑士双拳紧握，指节被握地劈啪作响。

【不是，不是这样的，我是被设计陷害的。是那个该死的领主派她勾引我，目的就是为了将我驱逐，杀死。】

雪莉对此发言置若罔闻，依旧自顾自地说。

【你像个孤魂野鬼一样，无处可去，于是再次回到了剑之圣地。这一次，你呆了整整十年。成为剑王后，你打算再次回到故乡，杀掉那个该死的领主。可是当你站在熟悉的宅邸前，你却不敢破门而入。为什么，你明明已经有足够的实力了。你在害怕，你在恐惧。地位的差距，身份的差距。甚至看到对方的姓氏都让你感到自卑，这种自卑深入骨髓。第一次你没有勇气反抗，成了领主的走狗。从此你再也不可能摆脱，对于地位比你高的人，尤其是贵族，你既憎恨又天然的认为自己低人一等。于是，你离开了家乡，开始了居无定所的流浪。直到不久前，你接受了乌拉诺斯的招揽。你既心有不甘，又受宠若惊；你明明可以拒绝，却又不敢不从。毕竟他的身份是如此之高，哪怕是当他的宠物似乎也比现在的你来得高贵。】

极为刻薄讽刺的语言。

剑士只是轻叹一口气，便认同了下来。

【谢谢你帮我回忆了一下我不堪的人生，想不到您这样高高在上也会记住我这种活在底层的小人物。】

【不用谢，毕竟世界之大。你倒也算得上个人物。】

王级剑士，在任何国家都是凤毛麟角，基本是一方豪强的存在。

混得像他这样惨的，实在是极少数。

【既然我的一切你都知道，这又和我的家人有什么关系。】

【记得和你通奸的那个小妾吗？】

剑士脸色铁青，沉下了头。

【记得又怎么样，如果不是她勾引陷害我，我又怎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。】

语气中满是不屑。

【她并没有陷害你，甚至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还喜欢你的人。在知道你逃走后，她也想方设法逃了出来，开始到处寻找你。】

剑士抬起来头，雪莉的话语让他无比困惑。

在他看来，自己的卑劣低贱已经到了极点，怎么会有人能看上自己呢！

本能地，他产生了怀疑。

【如果她不是陷害我，难道领主会放过她吗？】

【当然不会，其实你逃走之后，领主就立刻下令打算处死她了。不过我及时赶到，把她救了出去。】

剑士更加疑惑了，甚至莫名感到深入骨髓的阴寒。

眼前的雪莉明明没有任何武功，但她轻飘飘的话语却实在是令剑士胆寒。

他们在今天之前明明没有任何交集。

为什么？

为什么雪莉一眼就能看破他的身份。

为什么早早地知道了他人生的经历，甚至比自己的回忆还详细。

为什么雪莉甚至能早有准备地把那个小妾救走，并以此威胁自己。

难道有人能看到十几年后的今天。

剑士不由得后退，无比紧张，如临大敌。

【你到底是什么人，为什么知道这么多。】

【你别想太多，我可没什么预知未来的能力。如果把世界比作一场戏剧，有主角，有配角。你虽然不是主角，甚至连配角也算不上。但是因为你和一个好几个配角产生了联系，所以勉强算得上是个有戏份的龙套吧。】

剑士听得云里雾里，到也有所明悟。

【你是说吉诺老先生。】

雪莉点了点头。

【所以自从你和吉诺相遇后，我就一直都有派人监视你。同时预演和你成为敌人或盟友的情况，无论是救你妻子还是今天你试图抓我，我该怎样阻止你。都在我的计划之中。】

剑士似乎是相信了雪莉所说的，把剑收了起来，语气也变得舒缓了许多。

【像我这样的龙套应该不少吧。】

【嗯，足足上千个。光是每个月的汇报都能把办公室堆满。】

【她过得还好吗？】

【我给她介绍了一份工作，她和她的孩子都过得很好。】

【谢谢你。】

两人就这样进行着毫无营养的对话。

俨然不像是在针锋相对的敌人。

【那就好。】

说完最后一句后，他再次拔出武器，凶狠地指向雪莉。

【抱歉，我真的很想像那些有家庭的人一样，为了家人可以不顾一切。但是我做不到，从为见过的妻子和孩子，我实在做不到爱他们。谢谢你救了他们，但还是对不起，格雷拉特夫人。我就是这样卑劣肮脏的存在，真的对不起。】

说完他右手像鹰爪一样朝着雪莉的脖子抓起。

可刚到一半，他的身体僵住了。

毫无征兆，全身失去了力气，然后直挺挺地往地上倒去。

他最后艰难地吐出几个微不可闻的字。

【这是什么？】

【神经毒素啊，要不然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么多废话，难道你会觉得我会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话术和敌人的善良吗？那你真是轻小说看多了，强大至极的反派结果被主角话疗打败，要多天真有多天真。】

看着完全不能动的剑士，雪莉摸出了腰间的匕首。

虽然她没有任何实战经验，但切开一个不能行动的人的喉咙还是简单的。

但将匕首抵在对方喉咙上时，她还是犹豫了。

虽然她间接死在她手里的人不少，但亲自下手杀人，她真的没做过。

长叹一声，她终究停手了。

【你老婆现在住在，平民区乌斯拉尔街道，在育儿所工作。】

留下这样一句话，也不管剑士有没有听到。

她将匕首收回腰间，径直离开。